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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、宮闈蕭墻?宦官輔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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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一夜,連番變故,都沒吃好睡好,鮮於燕肚裏空蕩蕩的一陣酸,一想起郭暧沖自己吐那一口羊膻味兒,頓時幹嘔起來。

“哈哈哈哈,給!”郭暧見鮮於燕幹嘔,趕忙遞給他水囊,還有一包肉幹。察事廳子出來,隨身帶了許多肉幹做幹糧,郭暧換了衣服,這些倒還留在了身上。

“哎。那升平郡主,對你有意思哦!”鮮於燕,邊嚼著肉幹邊說。

郭暧,沒回答,笑了笑。回頭看了看山巔上漸漸現出的紅日,朝霞映紅了他的臉。

此後一路順暢。廣平王的人馬,午時前到了潼關,用過午飯,稍事休息,便又開拔,終於在黃昏時分,趕到了長安。

邊令誠,被獨孤歡押進了大理寺的牢房,廣平王又調了一隊禦林軍嚴加看守。

各路人馬,各人懷著各自的心思,回到了長安,就像一群爭鬥不休的魚兒,游進了大海,水面上暫時恢覆了平靜。

廣平王心事重重,正走在去往含元殿的路上。

剛才他已先去過了興慶宮,拜見過了上皇玄宗皇帝。

這些年,玄宗皇帝對待幾個皇孫十分的寬宏仁愛,與他們之間,更多的是天倫之樂的歡愉。

雖然他也聽到一些流言,說是建寧王李倓,對迎接自己還朝,屢有微詞,他還是很喜歡廣平王、建寧王兩兄弟。

大概,他是想起了曾經的太子李瑛吧。雖說君君臣臣,畢竟是父子一場。當年李瑛被賜死後,武惠妃夜夜夢見李瑛的鬼魂,最終驚悸而死。想來這位老皇帝,當時也必然心有所痛吧。

玄宗皇帝盛年時,對幾個兒子,是極為狹隘刻薄的。

因為武惠妃和駙馬楊洄的構陷,他武斷地將當時的太子李瑛、鄂王李瑤、光王李琚廢為庶人,很快又將三人處死。

如今的天子李亨,當年身為東宮太子,面對自己時,是如何的戰戰兢兢、如履薄冰,那番情形,今夕歷歷在目,真是荒唐。

若是換了尋常人家,兒孫輩,英才輩出,該是非常得意驕傲的事情。在帝王家,卻是另一番滋味。兄弟父子,一切都圍繞著“皇權”這一世間最輝煌、最黑暗、最美妙、最毒辣的東西展開。

一切在“它”身邊的人,都是敵人;一切敢於多看“它”幾眼的人,都必須死。

老了。這些年,天共二日許久,加上戰事連年,對很多人、很多事,都換了別樣的看法。唯有高力士帶著一班梨園的子弟,那些小曲兒,還是那麽動聽。

玄宗,在花萼相輝樓召見的廣平王李俶。老人對孫子噓寒問暖一番,直言:“我曾讓高卿家,派了左街使,去接應你。看你袍服整潔,面色卻十分的疲倦,一路上還好吧?”

自太宗後,眼前這位太上皇帝,是最為廣平王李俶所尊崇的人。他自然知道,這位年邁的長者,當年如何的雄姿英發、龍禦天下。什麽事,是瞞不過他的。

廣平王,就像個孩子跟爺爺講述新知道的故事一樣,把一路的事情,一五一十,跟上皇說了。

玄宗皇帝,也瞇起眼睛,笑著,聽著,就像在聽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。他並沒有多說什麽,沒有評點什麽,也沒有再問什麽。

在一位年過古稀的老皇帝眼裏,人間的種種,不過都是些小孩子過家家的故事。

正當用膳的時辰,老皇帝便讓李俶同自己對面坐了,祖孫二人,說笑著,吃了些酒食。

“你寬宏沈穩,這些年平定叛亂,也愈發的練達廣識,寡人看在眼裏,十分的放心。只是倓兒,任俠率直,言行無忌,令我心憂。如今,不止是叛賊外患,宮禁之內,也有不少有心人,在籌謀策劃。你兄弟二人,可以說是在風口浪尖之上,萬事還要當心!”

有礙於當年父皇做太子時,受到種種刻薄的對待,李俶對玄宗皇帝,是即尊崇,又敬畏,甚至有些畏懼的。像今天這樣,祖孫二人把酒閑談,也是近兩年才有的事。

聽到皇爺爺一番發自肺腑的教誨,李俶心裏是非常感動的,也更為感慨,這些年的變故,對眼前這位老人的改變。

換做之前,他是不敢想象,這番話,能從這位盛世大帝的嘴裏說出來的。

廣平王李俶,在丹鳳門外等候著傳召。

他身為天下兵馬大元帥,平日裏出入禁宮,是很便利的。只是,已經快到了宵禁的時候,又沒有緊急軍務,他還是更願意循規蹈矩一些。

性格使然,也是情勢使然。

三刻後,宮內傳來消息,出來迎接的正是察事廳子總管,賀蘭壽。

廣平王看著賀蘭壽,賀蘭壽看著廣平王。此刻,兩個人都有一種虛幻的錯覺,更準確的說是覺得有幾分荒唐。

這大唐的萬裏山河,都是李家的,自己堂堂一個親王,當今皇上的長子,要進宮見自己的父皇,卻還要這等奴才引路。

此時此刻,廣平王,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麽,明白了什麽。皇家宮禁中的事,真是太微妙、太覆雜了。

無論你距離那個位置多麽近,只要你不是皇上,你就是一個站在宮外等候的人。

賀蘭壽,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。這一路上,自己小心謹慎應對的王爺,此刻,也不得不乖乖站在這裏,等著自己的一句口信。

但他是理智的,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會被幻覺,沖毀理智的人。他的驕傲,也不是源自於他的地位、權勢。他就是一個天生驕傲的人,雖然他心裏很清楚,在別人眼裏,自己就是一個太監,一條狗。

賀蘭壽絕對的忠心於李輔國,卻又很微妙的不屑參與到一些事情中去,比如面對王族大臣時的飛揚跋扈,比如領受那些官員們奢華的酒宴招待,他不喜歡這些。

他的驕傲很純粹,他的驕傲,只骨子裏的驕傲。

賀蘭壽,對李俶很恭敬,依足親王的禮儀,施了禮。

這讓廣平王心裏多少平靜下來,剛才那番荒唐的幻覺,真是嚇人,卻很真實。不過,他對賀蘭壽,倒是生出了許多的好感。

賀蘭壽,迎了廣平王向著含元殿的方位走去。走了一刻,卻沒有進入含元殿的正殿,而是把他帶到了一處偏殿。

“王爺,皇上他——您——,李大人在裏面等著您!”

有些事,是天生驕傲的人做不來的。比如現在,天下兵馬大元帥廣平王李俶,要來見皇上,更是他的父親;而等著他的,卻是一個位高權重的——太監——李輔國。他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,才聽起來不那麽尷尬。

李輔國也知道他這點,這不僅僅是不會說話。但他也明白,賀蘭壽對自己的忠心。所以,李輔國提點過他幾次後,見他難有長進,也就由他去了。

這些,廣平王心裏都明白。

安祿山率領十餘萬大軍殺來的時候,玄宗皇帝只顧著帶了王公大臣逃往巴蜀。

在馬嵬驛,千千萬萬的百姓,不斷向太子李亨哭訴哀求,希望他們留下來抵禦叛軍。

這時候,李輔國,一個先前只是負責看養皇家禦馬的司廄小太監,不禁心中狂喜,他看到了一個自己做夢都沒敢想到過機會,飛黃騰達,就在眼前。

他做了一個就連當時的一眾皇子皇孫都不敢做的事情,鼓動太子李亨,與玄宗皇帝分道揚鑣,以太子的身份,召集各路兵馬,平定叛賊。

正巧。

玄宗皇帝那邊,一眾將士紛紛要求誅殺宰相楊國忠、寵妃楊玉環,大家紛紛把安祿山叛亂的事,歸咎到了兄妹二人身上,尤其是把楊玉環認定為禍亂的罪魁。

就連自己的身邊人,龍武大將軍陳玄禮,也站在了抗議將士的一邊,眼看一場軍事嘩變就要爆發。玄宗卻依然再三遲疑。

巨大的變故之下,又有強兵逼來,人們早已喪失了理智和判斷。

一眾將官一看,李輔國敢出此言,深為認同,不由得紛紛跪拜附和,請求太子主事,一安民心,二平亂賊。

做太子多年以來,如履薄冰的李亨,此刻的心思肯定不會太單純。當時,他並沒有做太多的承諾和部署。

然而,很快,楊國忠被憤怒的士兵亂刀砍殺的事,便發生了,並傳到了玄宗皇帝那裏。同時,他也知道了眾人擁戴太子李亨的消息。

這時候的玄宗皇帝,大夢方醒,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。原來,在眾人心裏,他已不再是那個君臨天下,深受愛戴與信賴的帝王天子了。

據說,玄宗是在異常悲痛與無奈的情況下,命令高力士用白綾縊死了愛妃楊玉環。並宣告了宰相楊國忠的罪狀,認定砍殺楊國忠的士兵有功無罪,給予了豐厚的獎賞。

玄宗皇帝通過一系列手段,暫時穩定了軍心,得以帶領一眾擁躉繼續前往西蜀。

而太子李亨,也做出了最後的決定,於玄宗分道揚鑣,帶領著擁護自己的將士、官員,北上靈武,展開平叛行動。其中,就有廣平王李俶、建寧王李倓。

而這其中,最深得太子李亨心思的,莫過於宦官李輔國,他也真的就此開啟了飛黃騰達的仕途生涯。

其實,這個時候,李輔國的名字,還叫李靜忠。太子李亨一行到達靈武,或者尚在馬嵬驛,李輔國提出擁護太子舉兵平叛的時候,太子就賜了他新的名字——李護國。

在這之前,太子李亨,沒有掌兵的權力,朝堂政事的參與也受到種種的限制。李輔國擁護太子李亨號令天下,召集各路軍馬平叛,無異於向玄宗皇帝奪權。

而且,他的行為也確實為自己,帶來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結果,太子李亨對李輔國的信任是無法想象的,甚至漸漸變成了依賴。

到達靈武後不久,李輔國又進言,鼓動太子李亨自立稱帝,說,這樣才能更大的安撫天下,給大唐的百姓和軍臣帶去覆興的希望。

想必,在這段時間裏,太子李亨的心理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。或者,在當年身為太子的時候,他表現出來的謹慎恭敬,都說明他是一個沈穩大志的人。

雖然太子李亨始終都保持了,對父親玄宗皇帝權威的尊重,沒有任何僭越的言辭,卻一改往日猶疑不決、暧昧不清的態度,積極響應李輔國等一幹人的擁護,宣布登基稱帝,改國號為至德,遙尊玄宗為太上皇帝。

肅宗的稱帝果然卓有成效,大唐各地迅速掀起了報國抗敵的熱潮,眾多節度、將官紛紛集結靈武,擁戴肅宗。

大唐出現了玄宗、肅宗兩位皇帝、天共二日的局面。

如果算上在洛陽稱帝的大燕皇帝安祿山,當時的大唐版圖上一共有三位皇帝,兩姓王朝。

肅宗稱帝不久,就改賜李護國名為李輔國,加封元帥府行軍司馬,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兵權。

至德二年,肅宗積極發起與叛軍的決戰,誓要收覆兩京。

同年九月,天下兵馬正副元帥廣平王李俶、郭子儀為中路軍,李嗣業為前軍,王思禮為後軍,回紇兵馬為機動部隊,在長安香積寺以北橫亙三十裏,與安祿山的十萬叛軍展開決戰。

戰鬥一開始,叛軍驍將李歸仁出陣挑戰,誘使李嗣業前軍孤軍深入,遭到猛烈反撲,一時唐軍大亂。

陌刀將李嗣業,大喝一聲:“今日若不拼死一戰,必將一敗塗地!”言罷,竟卸去鎧甲,光著膀子,身先士卒,輪開長刀殺入敵陣,所向披靡,直殺得叛軍碎屍橫飛,血沫噴濺。

李嗣業的部隊,大多是在西域時就追隨他的陌刀軍,個個身經百戰,驍勇果敢,長長的陌刀劈斬刺殺,威震西域三十六國,他們自把李嗣業奉若神明一般。

此刻,見將軍卸去鎧甲,拼死決戰的氣魄,令眾人心中頓時熱血再燃,追隨著李嗣業猛烈沖殺叛軍。

一時間,李嗣業的陌刀軍如洪水般,湧向敵人。

血戰半日,叛軍死傷六萬,李歸仁退回長安,連夜逃走。

肅宗收覆長安。

大概是出於對擁兵自重的邊疆將帥和節度使的疑慮,肅宗開始倚賴宦官的勢力,回到長安後,封李輔國為郕國公,加開府儀同三司。

肅宗更默許李輔國成立察事廳子,專門偵查百官的言行,為李唐後世埋下了禍根。

此時的李輔國,可謂權力熏天。

看來,今天見不到父皇了。李俶心裏明白。

賀蘭壽通稟一番,廣平王李俶進了偏殿,李輔國正坐在那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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